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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 her.Wind

被風吹散的 -- 虛弱的「愛」?

 

  她一個人躺在草原上,任憑風兒的肆意吹拂。
  自從與巫宇文產生誤會後,他們就不在互動了。羽萌說她忘記去解釋了,事實上,應該是她沒有行動。
  晴日羽萌就是這種人,懦弱、膽小、簡直比羔羊還要更柔弱不堪一擊。不會自行獨立、腦袋又不靈光,被推上戰場肯定不到幾分鐘就陣亡了 --她的弱點她自然明白。她認為自己一生會坎坷下去,即使母親已經 回歸到她身邊,也未必能修補那歷經風霜的破洞,晴日羽萌,是這麼想的。

  「最近常常看到妳呢。」

  發聲的人蹲坐在她旁邊,她卻仍不會所動,因為這聲音並不讓她覺得不安,源於何處的安全感讓羽萌很自然地閉上雙眸。

  「妳是羽萌對吧?好久不見了。」

  這句話也表明了對方認識她,羽萌睜開雙眼,眼前一片蔚藍讓她的心靈感到好寧靜。
  陽光很柔和,撒在這片綠茵上,羽萌已經不必運用眼睛就能享受這般美景,她待在這裡有一段時間了,在無人打擾的狀況下,她一人吹著暖風、做著白日夢。

  這裡已經快要成為羽萌的第二個家,對於訪客顯然有點吃驚。
  她移動得很慢,伸直了腰、不怎麼優雅地打了幾個哈欠,惺忪的眼睛帶著不悅,瞪了旁邊私闖名宅的傢伙。
  對方見少女不歡迎,靦腆的笑了,接著是慌亂失措的想要準備離開。

  「你是誰?沒看過你啊。」是的,晴日羽萌算不上嬌嫩的大小姐,但隨著年齡的長大,也不常黏在母親身邊了,她就連他的摯友也都不在聯絡,現在可以說是孤苦伶仃的在草原上虛度光陰。擁有起床氣是從與母親感情疏離後開始的,也可以說是因為巫宇文的關係,原因不怎麼清楚,但她的毛病又多了一個,擁有起床氣的她簡直就是正常羽萌的相反人格,難相處的令人寒顫。

  對方是一位留著金髮的少年,他的皮膚用肉眼就能看到細緻與光滑,甚至彷彿用指腹輕滑他的面頰一樣,讓人不禁讚嘆這皮膚有多麼細嫩;少年的雙眸要淺不淺、要深不深的藍,卻閃耀著像是寶石一樣的光輝,像是那種能撫平他人心靈傷痛的療癒系男子?少女打量他甚久,對於少年的性別多多少少有點疑惑。

  「不好意思,不過,妳真的忘記了嗎?」他的眉微皺,簡直就是西施的進階版,如果他的性別是女性,肯定會受到不少男性的寵溺與追求。少年呼了一口氣,將手上的大畫冊與幾隻破舊的 --畫筆?

  「我們曾經在這裡寫生過。」他溫柔的微笑,提起筆就倉促的在白紙上飛舞,但他的一雙湛藍卻比他的手更來的細膩。
  「喔...布蘭妮嗎?這樣說起來我之前的確有跟一個可愛的小女生寫生過呢!」

  對羽萌來說,那幕景象很熟悉。
  在三年前,她的確有與某位女孩寫生的共同回憶。不過眼前的卻是個男兒身,這要叫人如何理解?

  在三年前的春天,僅僅只有十二歲的晴日羽萌,一人拋下巫宇文,誤打誤撞地來到這片草原。那裏有春風吹撫、還能俯瞰整個月城,羽萌最喜歡的,是每一陣微風下的青草香,讓人心都平靜下來。
  她愛上了那個地方,為那兒的寧靜感到無法自拔,甚至想過要賴在那兒不走直到永遠。
  晴日羽萌天天都去,天天看到他。

  對一個教養還不足夠的小野妹來說,那個人在這景致下很特別,他散發出非凡的氣質,比青草香更純淨、更安詳的芬芳,他的氣質足以讓人迷戀,就像這片草原一樣。
  她喜歡靜靜看著他,看著他認真專注的雙眸、看他全力投入的側臉,看他挺直腰桿、溫文儒雅的背影。羽萌最喜歡,陽光照耀在他那頭金髮上,有多麼耀眼動人。

  童心未泯的舉動,是使他們第一次對話的動機。
  羽萌仍舊看不膩那高潔的身姿,但她膩了獨自一人看著藍天、獨自一人聞著青草香。羽萌她對少年前來的時間瞭若指掌,每一天的下午兩點鐘,少女就左顧右盼的,找著那身影。

  「吶吶、大姊姊!可以教我畫畫嗎?」睜著兩雙水汪汪的圓眸,女孩終於湊上他,鼓起勇氣開口問候。

  那時候,羽萌一直在想,這位姊姊是否會成為自己第二個朋友呢?她滿心期待的,每一天,總是提早到,等著他。

  「诶...?我不是女生喔。」看著跟自己差不多身高的羽萌,他的眉習慣性的微皺,「我叫布蘭特,是男生的名子。」

  少女才不會管那麼多,是男是女都不是她的重點,現在她只想要學著他,拿起那枝細瘦、輕盈的筆,想要讓它在紙張上飛舞。
  對方很有耐心,教她如何打草稿、如何打陰影、如何將自己與自然環境融為一體。
  他是羽萌的第二個朋友,短暫的一年間他們在談天說笑下度過,他們一起畫草、畫樹、畫鳥,還有畫他們的家 --月城。

  少女發誓過她不會忘記,但她笨拙的心與他細膩的筆觸,遙不可及。

-

 

  「我叫布蘭特,是男生的名子。」這句話,少年的節奏輕快,像是在唱歌。
  「咦......?」
  
  這句話,她聽過。
  少女沒有忘記,她從來都沒有忘記,只是一時的悲傷將快樂給掩埋罷了。

  她還記得,她一直以來崇拜的那身影,行為舉止溫柔、個性優柔寡斷的他,像是暖陽一樣讓人心暖暖。
  只不過是因為母親突然的離去,就讓她與那片草原斷絕了關係,羽萌忘記了,包括與他的回憶,也都一同的 --埋進了記憶深淵。

  噢,她還記得,除了一起寫生閒聊之外,她也為了他而產生了新的興趣,那就是去服裝店給布蘭特試穿各款式的女裝。當時是她笑得不正經,而他則是帶著一臉赤紅色小聲怒罵,就連生氣的時候也是那麼溫柔,的確讓人覺得很可愛呢。一年間他們一同繪畫、促膝談天,在那片他們都愛的草原上,幸福地哼著輕快的小調。

  接著,倚著他的小女孩,便會開心地嚷著:「羽萌今天很開心!」、「明天還要見面喔!」

  「希望永遠都能這樣!」
  「羽萌不是要等媽媽回來嗎?媽媽回來之後,可要花時間多陪媽媽啊...。」
  「可是我覺得布蘭特你更像媽媽呢!」

  「是嗎...?」

  少年笑了,那笑容就跟羽萌面前的男子一樣。

  三年不見了,布蘭特臉上的稍為稚氣已消失無蹤,換上了成熟穩重的細瘦臉龐。
  他散發出的獨特氣質依舊不變,像是暖陽一樣的淺笑依舊令她陶醉。好像突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拋棄,只剩下了布蘭特和她的過往。
  羽萌不敢置信,更正確來說,她其實早就明白了。只是一直以來,不管面對誰都一如往常的,提不起任何勇氣。對,晴日羽萌很膽小,她自己心知肚明,她的情緒很容易受干擾,一點兒的細沙也好、一顆小石子也罷,她的心、她的湖,她的所有,全都會被震出一波波漣漪,層層散去,最終消逝。

  她現在很害怕,因為她整整忘記布蘭特三年,而布蘭特,還記得她。
  這讓罪惡感攀附在羽萌身上,像藤蔓一樣固執的往上纏繞,伸出毒刺刺入靜脈,流回心臟,讓自己用無知結束這悲哀的一生。

  她早就想死了,所以才會回到這裡。

  「抱歉呢,我不太明白。」

  羽萌轉身,她的身子很僵硬,臉扭曲的快要落淚,她的淚腺被理智給騷亂,徬徨無助使她走路跌跌撞撞。
  通常這個時候,她都會投入母親的懷抱去大哭一場,但是她也沒有勇氣去見母親。
  人的感情一旦疏離,產生的隔閡絕對不是只有一個念頭或是動機就能打破的。母親會不會因此討厭我呢?都長那麼大了還撒嬌也太丟人?不是說會獨立自主的嗎?

  今天,晴日羽萌的心情糟透了。
  她在日記上用著醜陋字跡無力的塗著,當年她也曾經輕盈地給畫筆掛上雙翼,讓他在紙面上翱翔。
  多久沒寫日記了?自從離開布蘭特以後。
  要不是今天遇到了他,羽萌也不會想起這連同感情也被深埋的小冊子。她嘗試翻到前一頁、在前一頁,小時候的字跡都比現在還來的好呢,看看現在自己所寫出來的東西...有多麼的無助與恐懼,扭曲像是渾沌的顏色構成的旋渦。她看到了兩個鐵絲人,繪畫技術不夠成熟,卻足以讓現在的晴日羽萌熱淚盈眶。

  如果沒有走到這裡,現在肯定還是被事實蒙蔽的懵懂無知吧?
  這就是為何小孩子能那麼快樂了。她喃喃道,闔上日記的她,也同時閉了雙眸。

  她早就想死了,只有她一個人的話。

  陽光滲進了那扇窗、那片地、那張沉睡的香甜。
  風吹拂的很柔和,力道比平常更加的微小,那品質良好的布料,一哄而散的灰塵,一如往常的光景。

  算不上華麗的單人床上,少女的身子捲曲看似寂寞,睡臉的甜甜笑意卻看不透暗藏的悲傷。
  女子在她的身邊,露出了羽萌最喜愛的淺笑,散發出了世上最寶貴的母愛。女子的細眉緊皺,多少的苦多少的傷多少的背負,糾結一塊已不是一兩天的事。細長的手撥開了羽萌額頭上的劉海,孩子氣的笑容與呼喚在女子的心裡徘徊不去,她握少女的手因她的表情凝重更重了些,女子不想吵醒她。

  她想起來了,她有一個女兒,是她的世界裡永遠照著的晴空。

  「所以才叫做晴日羽萌啊,我親愛的孩子。」

  女子很開心的笑了,是啊,她很開心,她好慶幸自己遇到了天使,讓她的生命添了點意義。
  她很自責,尤其是今天。或許接下來的日子,也沒有辦法再看到了吧?

  已經十六歲了,晴日羽萌從今以後就是十六歲了。
  女子苦苦地想,至少她能看到她穿著婚紗,至少她不必看到羽萌被推上戰場,在還沒有十八歲之前。

  就算已經與大人的階級不遠了,女兒終究還是女兒;就算變高了變胖了還是變成熟了,女兒終究還是女兒。直到現在,幼年時的羽萌還是會重疊在那稍稍成熟的身影上,就算羽萌不在對自己笑了、不在撒嬌不在討抱抱了,夜晚時不會在拉著她陪睡了,不會半夜起要求吃宵夜或者因為小傷與爭吵大哭,就算,她不在會因為自己而快樂,似乎也沒關係了。

  身為一個母親,最想看到的就是女兒穿著白紗幸福的步入禮堂。
  她一直以為她永遠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看著那逐漸成熟的臉龐,突然覺得她的幸福已經不源於母愛,她的幸福是更高更遠、一個與母親不同的異世界。
  如果能讓她得到幸福,那身為一個母親也就能心甘情願地離開吧?畢竟現在的她需要的是朋友甚至是伴侶,她會不斷接受各種刺激以及挑戰,她會覺得母親的關心不是溫暖而是聒噪的噪音,她會開始發脾氣開始唱反調,這樣的狀況連續了一年,母子倆的關係也逐漸模糊。當她悲傷的時候或許不會在想媽媽了,更何況是一個與她毫無血緣關係的養母?肯定早在叛逆時期就已把我拋得遠遠了吧?所以就算不在與我閒聊也是正常的現象,一切都只是母親自作多情。

  一直以來全都只是自己的妄想,從一開始她們就是不幸的因子。而我們嘴上說著是要帶給她們幸福,卻默默的把她們推上戰場,讓她們為月城捐軀 --這就是十八歲的花樣年華。
  羽萌很早就明白了,自己只是個被收養的子女,這樣的創傷不管是哪個孩子都是一個無法接受的事實。會懷疑我們給予的「愛」是虛假也是人之常情,因為從一開始,我們這些養父養母們,有多少個是抱持著期待的心情?我們甚至不想要接觸她們,覺得沒必要栽培她們,因為五十個孩子裡就只會有一個可以成為人們眼中「有出息的人」,其他者的生命都會在槍聲與打鬥之下結束。

  不會有人記得她們的名子,不會有人瞭解她們的死因。
  養父養母們的任務究竟是什麼呢?有多少人能把這個世界顛覆?

  「對不起。」

  如果說這三個字能扭轉誰的命運的話,那麼要她說多少遍都行。

 

  風很柔的,將輕薄的白紗吹起,佇立在少女身邊的,不是女子。
  而是一件被掛立起來的 --白色婚紗。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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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音(なつね)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