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d Master | 第十五章 @ なつ町

「找到你了唷。」
完美的弧度上揚，豔紅色誇耀的隨著弧度躍起。她現在全身的血液都在奔騰，心臟肯定停止跳動了吧？從多少年前她早就不在呼吸了，奇蹟的生命？美好的人生？
她早就捨棄了。更正確來說，是它們先離開了她。
尖叫聲四起，那是在三個鐘頭前的事情了。
當他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上帝賜予給他們的眼睛失去了唯一的用途，恐懼便奪走了所有人的視線。若要說恐懼的形狀與顏色，肯定是應人而異的吧。
對現在的櫻木由依而言，真正使她害怕的是什麼？那初次展開雙翅的女人，黑色的羽翼像是惡魔的爪子，纏繞在那個女人的身上，或許櫻木由依真正害怕的，僅僅只是山崎羽姬的回眸一笑。在那瞬間她是否會看透她的所有過去？如果黑翼平常上演著完美人格的戲碼，那麼現在嗜血狂歡的她，是最原始的山崎羽姬嗎？山崎羽姬？
她居然開始這樣稱呼她了，櫻木由依覺得諷刺。

三個小時前，所有人都像熱鍋上的螞蟻。
心急，慌張，六神無主，他們並不曉得自己正在一個密閉空間中逃亡，東西南北不會有一個是真正的出口。他們也早就忘記，在上頭看著他們狼狽模樣的握有著什麼樣的特權，在所有人當中，在此起彼落刺耳的尖叫聲當中，有那麼幾個，是再也無法叫出來的。
世界上怎麼可能存在超能力？讓整個學校變成一個密閉空間？
並且一個不漏地將所有學生召集在相同的地方，讓這裡的太陽消失，陷入最極致的黑暗？
這肯定是哪部精采刺激的好萊屋電影吧，那個有錢家的大少爺祈求著。

三個小時候的現在，除了定時發出的尖叫聲之外，都是定時的沉默。
有規律的，不愧是擁有睿智的人類，不愧是擁有感情的人類，不花費先人幾千萬年演變的時間，就能明白突如其來的未來。

「…會長？」
輕聲細語，小姬寺聽得出這是誰的聲音，是從她的背後傳來的。即使看不到，她也嘗試的轉身，伸出右手探了探，她感覺到另一方也笨拙地拍打著她的手背。
「灰原？」小姬寺抓緊了對方的手，語氣堅定地拋出了問號。他感覺到對方的手異常冰冷，他一定很害怕吧，現在還似有似無的顫抖著。如果要說膽小鬼的話，就一定是灰原那傢伙了吧。想到這裡小姬寺感到安心，自從突如其來的黑暗之後，她都試圖的叫自己冷靜，卻怎麼也無法平息燥熱的情緒，太多東西堵塞了她的喉嚨。
「是會長對吧！對！我是灰原大輔！啊…」他情緒激動地對著未知的方向吼出，手多加了些力道，讓小姬寺退縮了些，察覺到對方的反應，灰原大輔馬上縮回了手。

「放開做什麼？」小姬寺皺眉，正確無誤的牽起灰原的手，「好不容易找到認識的人了，再走失了怎麼辦啊？大家真的不是普通的笨，明明大家都有秩序地坐在一起，一慌張就散開來了。自然會感到無助吧。」她苦笑，深不知身旁的灰原早已面紅耳赤，吞吞吐吐地不知如何開口。
「…喂，好歹也說說話吧？」小姬寺故意捏了灰原的手掌，卻碰到了骨頭。好瘦，沒仔細觀察的話根本感覺不出來，「灰原，你好瘦喔。」
「…诶？不…沒那回事。早上我可是吃了三碗稀飯。」
「是怎麼吃也吃不胖的體質嗎？」
「哈…怎麼可能…。」
小姬寺歪了頭，才發現撞到了後方的人，她隨意地說了聲對不起。
後方的人一聲尖叫的跑開了。
「真是奇怪的傢伙呢…，尖叫什麼啊？」
「不…，」灰原哽咽了起來，他感覺到自己在冒冷汗，恐懼還沒煙消雲散，各種的疑問就襲面而來，「我倒是覺得，會長妳那麼冷靜才奇怪的吧……？」他將視線撇開，即使他根本不知道有沒有與小姬寺對上視線，習慣卻促使他那麼做。
他既然對自己仰慕已久的會長拋出了質疑，小姬寺所做的一切應該都是正確的才對，至少在他心中他一直把會長擺在第一位。
灰原大輔，除了成績優異之外家世背景也毫不遜色，能在這所學校就讀的學生基本上家裡都十分富有，畢竟這所學校的歷史風雲都圍繞著錢。少數有才能的人能進來這裡就讀，但那少數幾乎是不可能，只是個讓名聲緩化的一個添加物。
真不知道這個添加物吸引了多少用功念書、才華洋溢的平民學生每日苦讀苦練到幾點，就只為了能進入這所學校就讀，為了享有高等待遇和最高品質的教材。

灰原大輔比小姬寺小一屆，自從新生入學時目睹小姬寺的風采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明白他心中小鹿亂撞的那顆心的初戀要交給誰了。他並不是不知道戀愛，他知道父親和母親是因為戀愛而相遇，他也知道他與他的未婚妻肯定也會因為戀愛而結緣。
一開始他對此執迷不悟，直到升上了二年級，他更篤定自己對小姬寺的感覺並不尋常，既不是戀愛也不是友情，更不用說親情了吧？
只要四目相交全身就感到灼熱，心臟像是被什麼重壓一樣的差點喘不過氣。輾轉難眠的時候會浮現小姬寺痛罵自己是膽小鬼的身影，只要被會長認同就高興到飛上天，看到小姬寺會長與牧野悠太黏的太近會全身不對勁，不知道為何討厭溫和的牧野悠太。
他從來沒有對他的未婚妻有過這種感覺，他也從來沒有被未婚妻罵過，不，他連未婚妻也沒見過啊。從父親與母親的互動中也感受不到，那麼那究竟是什麼？他對小姬寺的感情是什麼？憧憬？仰慕？還是變態至極的痴漢想法？

灰原大輔像個凍僵的木頭人，就連風吹可能也吹不動他。
小姬寺沒花多久時間，終於拍到了灰原地肩，手不停的叫喚著他，伴隨著她嚴厲的語氣。

  「…啊？抱歉…！非常抱歉！」他連忙鞠躬，即使不會有任何人看到。
「你剛剛在發呆啊？發什麼呆啊！在死之前陪我聊天啦！」她嚴厲的語氣裡透著甜甜的味道，就像是她平日對牧野悠太的態度，曖昧不清。
灰原大輔當然明白，這句話太過於熟悉，他總是討厭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對著牧野悠太說話。現在是對著灰原大輔對吧？他該高興嗎？為什麼高興不起來？
他其實一直覺得牧野悠太是一個偽善者，即使所有的學生都認為他十全十美，是一個不論對誰都非常溫柔的人，對膽小怯弱的牧野悠太也是，這樣說起來，灰原大輔之所以會成為學生會的一員，不就是因為牧野悠太嗎？
當大家都各自的與朋友討論要參加哪個社團的時候，自己孤獨地站在布告欄前，上面貼滿了各種招募的DM，一想到自己除了讀書以外沒有其他才藝，就果斷想要逃避。
在踏出逃離的那一步前，向他搭話的不就是牧野悠太嗎？
灰原大輔對牧野悠太的印象並不差，應該說是非常完美。突然有一個男神級的帥哥站在自己面前，就算是一個臉上抹著土的原始人也會被嚇一跳的吧？很多時候，灰原大輔覺得自己比抹著土的原始人還不如，尤其是與牧野悠太並肩站在一起的時候。
就像是大雄與小杉，灰原大輔和牧野悠太不會是同一類的人，即使小杉發揮了他的溫柔試圖向大雄伸手，最終會得到的也只是大雄日積月累的憎恨。
是從什麼時後開始的？當他發現牧野悠太是副會長，是站在他最喜歡的會長身邊的副會長，他覺得自己沒機會了。這個感情就算牧野悠太離開了也無法傳達。
因為那過於完美的牆不會倒下，小姬寺會依賴著它，她看不到牆的另一頭有誰，正在殷切期盼著奇蹟的降臨。
灰原大輔覺得好痛苦，心揪在一塊，在翻攪，火辣辣的想要將它烤熟。
將他稚嫩的心，烤到焦，亮著油光的黑。

「…我早就死了啦。」灰原大輔低聲地說。
小姬寺聽漏了，因為在附近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痛苦至極。
「你剛剛說什麼？抱歉沒聽到，再說一次行嗎？」
小姬寺異常的溫和，或許是因為現在不會有人看到她的表情，不管如何都沒必要再掩飾。對方遲遲沒有回答，小姬寺質疑的拍了對方的手，變得更冷了。
灰原大輔更加焦慮了，剛剛的那一陣尖叫聲就在附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大叫，但他能感覺的到發出聲音的人當下肯定非常痛苦。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快要被沉重的感情壓死了，他太過單薄了，或許真的就像小姬寺說的一樣，他太瘦了。
「吶、會長妳覺得…到什麼時後大家都會失去呼吸呢？」
小姬寺感覺到灰原地指尖不安的包覆住她的手掌，她並沒有反抗，神態自若的將自己的手握緊，像是為了確保什麼似的。
「這不重要！既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當然要好好地把握最後的時光啊！」
聞言，灰原大輔笑了。
他的笑聲蓋過了愈來愈近的尖叫聲，他好想讓他的心上人看看現在的他的表情。雖然並不清楚現在自己的表情是否帥氣，但對於灰原大輔來說，光是這樣真心地大笑就是一個再帥氣不過的事了！肯定比牧野悠太一個柔和的淺笑還要帥的吧！
「…笑什麼阿你。」小姬寺用肩膀，順著感覺，朝著她覺得灰原應該在的地方撞去。
卻落了空。
羞恥心讓粉紅瞬間衝上她的雙頰，她咬著牙，卻發現就算她睜著眼睛也看不到。
那麼也就不需要再用強硬的詞彙將其敷衍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真不像會長妳的風格啊…。」灰原大輔感覺到溫熱的淚水躺在眼角邊，他試圖逝去，卻愈來愈多，無法停止。
他好希望小姬寺看不到，他才發覺原來他也看不到阿，那樣真是太好了。
他又像往常一樣，沒出息的鬆了口氣。
要是在帥氣的大笑之後被發現哭了的話該怎麼辦啊，肯定又會被罵膽小鬼了吧。
灰原大輔也想要在有生之年被認同是個男人啊。
他選擇閉上雙眼，他發現閉上雙眼之後，濃密的黑稍微亮了些。這既然使他更感到安心。

「我是真心這樣覺得的啦，如果就連在死前也執著於說謊的話，那麼肯定會後悔的吧。」小姬寺也閉上雙眸，她感受到灰原的呼吸聲，這讓她非常安心，「灰原你也閉上眼睛吧，感覺很棒喔，然後就這樣聊天吧。」
她感覺到灰原的手握得更緊，感覺到有溫暖深入她的掌心，那是灰原的溫度。
在一片黑暗之中，在失去視覺能力的當下，一切只能追尋著感覺。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沒人知曉，或許下一秒就要跟世界說再見了，大家都被恐懼所遮蔽。小姬寺認為，灰原和她算是這一群人之中目前真正活著的人。
她甜甜地笑了，發出了甜膩膩的笑聲。

「…會長。」
「…嗯？」
小姬寺試圖追隨著耳朵，找尋灰原的位置。
她感受到有一股溫暖正在逼近她，然後她感受到了，像是暖爐一樣貼著她的身體，以及那與一般男生相比，更加瘦長的雙臂。

她被擁抱著。
被誰？
現在她唯一認識的人，灰原大輔。
那個沒出息的膽小鬼，總是跟在他後頭的膽小鬼。小姬寺一直以來都很討厭灰原大輔的個性，太過於優柔寡斷，不夠果決，總是畏畏縮縮的與她保持一段距離。
但是現在他們倆的距離僅僅是空氣的長度，空氣的長度？有多長？
她感覺自己快被灰原融化，灰原的胸膛好熱，心臟火熱的跳得好快。
小姬寺一時無法反應過來，或許她真正害怕的，是將她推開之後灰原地反應。假如是平日，她早就把灰原踹到十萬八千里了，但是就算是平日，也不可能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
到底還要有多少人告訴她？告訴她今天與平常不一樣？今天是一個生死關頭的日子？

「小姬寺…會長…」
她感受到有液體滴落到她的頭髮上，她感受到灰原哽咽裡的哀傷。
為什麼要這樣說話？好像就要死了一樣？依然還是膽小鬼啊。
「我…一直以來…謝謝。」
她感受到灰原從指間爆發的力量，想要抓住什麼的執念。
這讓小姬寺沒得反抗，她打算靜靜地聽她說完。
聽聽膽小鬼想說的話，會是多麼缺乏自信的話。

「我喜歡妳。」

我喜歡妳。

…？

喜歡？告白？

「咳、哈…」
小姬寺感受到有溫熱的液體撒在他的頭上，混著腥味，血的味道。
那個拍子，愈來愈急促，突然斷絕。
深刻的在小姬寺的腦裡盤旋，心跳聲，那火熱的心跳聲，停了。

她小心翼翼的將手移到上方，頻著感覺找尋著灰原的心臟。
她摸到了一個尖銳的東西，就算是在黑暗裡，好像也能看見閃耀的冷光。
那個尖銳的東西突然被抽走，個子修長的灰原像是漏了氣的氣球，倒在小姬寺狹窄的肩上。在她白色的襯衫上，渲染上一片黑紅色。
小姬寺看不到，她多麼慶幸她看不到。
她終於哭了，當大家都因為突然的黑夜在哭泣時，只有她一人逼著自己面無表情。在認識的灰原面前，快樂的笑著。她覺得她是真心不害怕死亡的，因為那僅僅只有一瞬間。
但她還怕失去。
從小野紀希開始她就想要將其忘掉，難道還不夠嗎？主宰者？你們還沒玩夠嗎？

還沒玩夠這荒唐的鬧劇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