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升上國中的日子。
貓目祁沒有回覆同學的邀約,第一天放課後就興高采烈的扛著裝滿新書的書包,用著跑百米的速度穿梭在混雜的人群之中。他的視線掠過女子高中生過短的短裙;掠過戴著沉重玩偶裝的銷售員;掠過一群人圍繞在馬路上碎念著什麼...。
緊接著他聽到了死命吼叫的救護車叫聲,混雜著雜七雜八的討論聲。
「那個卡車司機還真是夠沒人性的啊…」
「或許駕駛人根本沒發現撞到了人啊。」
「喂…駕駛者好像是一名少女欸。」
「诶?!太誇張了吧…」
貓目祁被及時趕來的警察攔了下來,他一眼也不看貓目祁,忙著用眼神與其他傢伙通訊。
貓目祁當然急壞了,他的奶奶還在家裡等著他!等著他拿出一疊新書,包上書套。
貓目祁也在等著,他小學畢業後就整整期待了一整個暑假。
奶奶答應過他的,在國中的第一天,奶奶會準備一個豐盛的晚餐,還會附帶比平時多一倍的手工餅乾。貓目祁最喜歡奶奶的手工餅乾了,加了適當的糖,沒有加任何防腐劑和食品添加物的完美食物,從小到大他就是吃著這味長大的。
吃不膩的,貓目祁一想到這裡,口水早就垂在嘴邊。
他自以為凶神惡煞的瞪著比他高了好幾顆頭的警察,誰知警察根本沒把這小傢伙放在眼裡呢。
「叔叔!我趕時間的!」
「小朋友,前面出了一點狀況,可能會耽誤一下…」
「不可以!我奶奶還在等我呢!」
「那麼…換條道路走行嗎?」
「我只知道這條路啊!」
他不滿地從警方半舉起的手下方一踏,繞過車禍現場,往家裡直衝而去。
他才沒有空關心那一切,反正,都與他無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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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
他困惑地看著女孩,又轉頭看向跪坐在一旁笑瞇著眼的奶奶。
奶奶只是從盤子上拿了一塊餅乾,笑著說: 「吃掉這個就會明白了。」
他乖巧地咬了一小口,奶酥香瀰漫整個鼻腔,甜滋滋的味道纏繞著舌尖。
一旁的女孩也拿了一片,滿足地瞇起一雙紅色眼睛。
「好吃嗎?」
「好吃!太好吃了!貓目婆婆做的餅乾是世界第一好吃的喔!」
女孩狼吞虎嚥的解決掉手上的餅乾,還未吞下就模糊的大叫,噴了好多餅乾屑。
貓目祁用著驚愕的眼神望著她,只咬了一口的餅乾「咚」的一聲墮落於地面。
奶奶仍然笑著,撿起了餅乾,帶著沙啞的柔和聲音,輕聲地道。
就好像這是他們三人與夏天的秘密一樣。
「謝謝妳願意當我們家阿祁的朋友,小由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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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目祁今天也一樣看著天花板發呆。
今天下午特別寧靜,能清楚地聽到奶奶在廚房忙碌的細微動作。他已經聽慣了這些聲音,再過幾個小時就到點心的時間了。
「砰喀」是將烤盤放進去的聲音,「碰」是將烤爐關上的聲音,「叮」是餅乾烤好的聲音,然後會伴隨著一股迷人的香氣。
這樣說起來杉田那群人好像有說過要玩遊戲什麼的,在今天下午兩點。
他看向時鐘,長針指向五十分,短針已快趨於數字二。
糟糕,忘記了。
他急忙地打開落地的玻璃窗,像是野貓一樣靈活地跳出窗外。
沒有留下任何聲音與足跡,像風一樣。
杉田和他的朋友在學校附近的公園等他,抱著一顆全新的籃球,臉上泛著笑意。
身後的朋友透露出不耐的神情,明明只是個位數的年紀,卻擺出大人的架式。路過的上班族和婦女不禁在心裡暗笑孩童的童心未泯。
原來想快點成長成大人,也是童心未泯的一部份啊。
他們看見瘦小的身影通過公園的路口,望向四面八方迷失的焦點,對貓目祁來說,這偌大的公園是一個國家的國家公園。他不常出去,也不常與同學嬉鬧。
他從來沒有朋友。自從升上小學,活動的分組都獨剩他一人,還有一位女孩。
雖然說那傢伙似乎不怎麼在意,明明有著一雙異於常人的眼睛卻常常笑。大家沒有主動欺負她,沒有對她惡言相向,只是不怎麼理睬她。
然而對於貓目祁,卻顯現了明顯的針對意味。
「侏儒」、「醜小鴨」…等等的綽號是最平易近人的,貓目祁並不認為這些含有貶意,真正帶有惡意的是他們每個人的雙眸,那輕視的意味、那貶低的氛圍,就算小學一年級不懂什麼是「輕視」,也能夠感受事情並不單純。
特別敏感的貓目祁,怎麼可能不明白?
「喂!在這裡啦!貓目!」
貓目?這麼一個平凡的稱呼聽在貓目耳裡還真是怪噁心的。
他神態自若的走向拼命揮著手的杉田,眼神空洞虛無,令人害怕。
學校的老師叫他多笑、多說話,還有說話不要太直接。
說話不要太直接?對貓目祁來說那不就是說謊嗎?奶奶可是最討厭說謊的孩子了。
所以,他不要。
什麼叫做婉轉說話?對一個一年級的小朋友說這些有用嗎?
什麼叫做其他人都能做到,你也一定能做得到?老師難道你沒發現你的眼睛在說謊嗎?
好聽的話不中用,老師你啊,是個說謊的壞孩子喔。
他被杉田的手給拉回思緒,他的右肩被重重的拍了一下。貓目祁不舒服的抖了一下。
對方見狀,笑開了。很快樂嗎?拍肩膀很快樂嗎?在嘲笑我吧?
很噁心嗎?這樣,很噁心嗎?
「這個是我爸爸買給我的新籃球喔?怎麼樣?羨慕吧?」
他用一根手指頭頂著那顆新籃球不到一秒,就無力的落下。
他尷尬得哈哈笑了幾聲,直說這個技術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沒什麼特別的啊。」
「哈?是嗎?那麼貓目你呢?你有籃球嗎?」
貓目搖搖頭。
「也是啦…,連衣服都買不起了怎麼可能還有錢會買籃球呢?對吧?」
接著後方是一陣哄堂大笑,他們點頭像搗碎,再加上誇張的笑聲讓人以為是吸食搖頭丸的不良分子。嘛…,只是是小小的不良分子。
這樣說起來,搖頭丸吃了就會拼命搖頭嗎?
「你們剛剛吃了搖頭丸喔。」
「搖頭丸?那是什麼東西?跟籃球有關嗎?好土的名子喔。」
接著又是一陣哄堂大笑,不時有人應和幾聲。
公園裡全是這些傢伙的聲音。貓目覺得怪丟臉的。
「朋友都會做什麼?打籃球嗎?你們不是說要出來玩遊戲。」
「…朋友?對!沒錯!玩遊戲!那我們來玩躲貓貓吧!」
「…躲貓貓是什麼?」
「啊,就是進去那個屋子裡,裡面有很多可以躲的東西,然後時間一到我們便會去找你,要我們找到你遊戲才結束!才可以出來喔!」
貓目點點頭,他的視線跟著杉田白嫩嫩的手臂,看到了公園角落的一間木造房屋。
看起來很像奶奶的庭院裡的倉庫,有一種溫暖的熟悉感。貓目祁知道很多小貓喜歡躲在那種地方,不,他唯一看過的也只有奶奶家的倉庫有貓咪了。
他也即將要成為貓咪的一份子嗎,他為此不禁感到興奮,內心澎湃。
如果有貓咪就好了呢,公園裡的倉庫也一定是溫暖的地方吧。
他沒有起任何的疑心,這在杉田的預料之外。杉田暗自認為,貓目祁小小的軀體裡住著一個成熟的靈魂,不過看來並不是如此。杉田為此而感到相當雀躍。
杉田和他的朋友一直保持微笑,直到倉庫的門關上為止。
他們走了幾步之後,暗藏不住成功的喜悅,毫無羞恥心的大笑起來。
帶著狗兒散步的女子和她的男友為公園裡一群笑成一團的孩子感到開心,她的男友說從他們身上他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原來她的男友也曾經做過這種事情嗎?還是根本沒發覺呢?
誰知道那快樂的背後有著什麼?誰的淚水誰的慘叫誰的痛苦?
反正對大家來說,只要能滿足自己就夠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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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很暗,沒有貓咪。
他骨瘦如柴的身子蜷縮在倉庫的一角。貓目祁進入倉庫後,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思考,覺得這裡是貓咪們最喜歡的地方,也最不容易被人發現。
為了增加自己獲勝的機會,他讓箱子擺得更自然,同時也能遮擋到最多的地方。
他在等待杉田那群人,即使他心知肚明他們不可能來找他。
那麼,為什麼不逃走?
貓目祁起初很興奮,滿心期待地尋找著小貓的蹤影,直到確定這個倉庫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的生命體,他才意興闌珊的找到適合的位置坐下。
「這裡一點也不溫暖。」
他重複的抱怨著,即使知道不會有人回應他。
這個倉庫唯一的光線是上方的小窗口,但對身高特別矮小的貓目來說,根本等於沒有光線。更不用說他選擇的位置是在小窗口下方了,或許他根本沒發覺上方的光線吧。
就好像被這個倉庫蒙蔽一樣。
貓目祁開始想到他的奶奶,還有奶奶的手工餅乾。他能想的也頂多是這些了。
同學都在聊晚上幾點播出的卡通、假日去哪裡玩、哪個同學買了新的遊戲卡片,什麼冬拉欸夢的東西他都不知道,但聽同學講的很神奇:打開門就能去想要的地方、打開抽屜會發現能穿越時空的計程車、一條破抹布可以產生好多的食物。
「如果真是這樣,人類早就沒有任何用處了吧。」
當時的貓目祁,僅用這一句話,讓聊得滔滔不絕的兩位男同學閉上了嘴吧。
他們沒說什麼,只是厭惡的看著他。貓目祁學會退讓,他知道強硬會發生什麼事。
要人類互相禮讓很困難的吧?一定有一方必須不斷的退後。
那麼一定會有走投無路的時候吧?不可能?因為地球是圓的?
為什麼地球是圓的就絕對不會有盡頭呢?說不定還有其他的可能性喔?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貓目祁的腦海裡浮現許多畫面,他在努力地從記憶的洪流中尋找關於自己父母的蛛絲馬跡。奶奶說父母親在他還沒出生前就去世了,那還真是可怕,貓目祁是怎麼誕生的呢?
他知道奶奶擁有菩薩心腸,鄰居對奶奶的印象都是「古道熱腸」的婆婆。
就像這個社區的奶奶,這個社區每個人的奶奶。
不過所有的一切都是過去式了。如果真的有可以通往過去的計程車,想要改變什麼?
有了這些東西的話,真的就能變得方便了嗎?杉田那幫傢伙會拿來怎麼做?
貓目祁呢?會怎麼做?
貓目祁曾經問過老師一連串類似這樣的問題,在大眾眼裡的「不切實際」。
「你就是因為太閒所以才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老師很篤定的了斷貓目祁所有的想法,那時貓目祁被老師推出辦公室。
還說什麼老師會解決同學的任何問題,有什麼事情請來找老師?
原來這就是老師的解決方式啊,那麼老師也沒什麼偉大的不是嗎?
「奶奶總是說老師很厲害啊…。」
貓目祁將自己的頭埋近膝蓋,閉上雙眸。
比起倉庫的黑更深沉的黑暗,他比較喜歡那邊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的世界。
沒有光。
「這裡一點也不溫暖。」
他又再次低語。
門被打開了,暗沉的橘紅色撒了一地。貓目祁的胃開始翻騰,他壓根兒沒想到杉田他們會回來找他!他開始不知所措,他還沒有準備好。
他頓時忘記自己選在最隱密的地方。
他的眼睛閉得更緊,為了拒絕接下來的一切,他催眠自己沉睡。
他開始在心裡數羊,但腦袋卻無法看見羊兒輕快地越過柵欄。只有滿滿的、滿滿的…他已經不想去思考那是什麼了。他看到了許多緊湊的藍色數字,因為體積太過狹小而讓人覺得是密集的點點。
他的頭好痛,他想張開眼睛,但,他怕。
他眼前的箱子開始移動,他看見了一隻小巧的腳丫子。
他怎麼睜開眼睛了?他必須趕快閉上才行!但為什麼就是無法闔上呢?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他從沒如此慌張過。
他不想看到杉田的表情,不管是驕傲的也好、氣憤地也好、開心得也好,總之像那樣的生物哪來的和顏悅色?對大家來說杉田可能永遠都笑著,但對貓目來說── 可不是這樣啊。
他舉起自己的手,手指覆蓋著雙眸。
有那麼一瞬間他才發覺,自己的手指原來是那麼細長,似乎就算併攏,也還是能看的到。
而那並不是因為自己的眼睛太大,是因為手指和骨頭都非常細小。
他開始知道為什麼大家都看不起他了,因為他很噁心,因為他太瘦了。
瘦到讓人作嘔的地步了?他覺得一直以來他都太孤傲了。
他好想他的奶奶,好想奶奶的烤餅乾。
好噁心啊,貓目祁好噁心啊。
他們沒說過這樣的話,但貓目祁覺得這樣的形容詞對他來說最恰當不過了。
什麼侏儒?什麼醜小鴨?全部都只是想表達一個意思吧?
那就是「噁心」啊。
他的眼眶濕潤,視線變得模糊,世界天旋地轉。
他看到了一個穿著洋裝的女孩,兩隻紅眼眨呀眨,說有多天真就有多天真。
她的雙眸很潔淨,一點兒也不混濁。不像他,噁心的他,多事的他。
「诶!貓目祁!」
她叫了他的名子。他頓時嚇得不知如何開口。
喉嚨像是裝滿了沙,熱騰騰的沙,灼熱著他的氣管,灼熱著他的全身。
他覺得她很面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直到兩人視線相交,她甜甜地笑著。
他覺得好噁心,覺得那女孩的雙眼就像他一樣噁心。
紅色的,雖然充滿了朝氣,炯炯有神的直瞪過來。
但正因為這樣才可怕啊,因為「異於常人」而讓人畏懼啊。
那麼,大家是因為害怕所以才有所攻擊的嗎?
理由是「因為你跟我們不一樣。」?是因為害怕,因為陌生,因為從來沒見過。
所以從心裡翻騰上的是未知的恐懼,為了保住面子而採取攻擊?
因為只要強勢,至少不會有人認為你是弱者?那麼,我也能嗎?
他的腦袋盤旋著諸如此類的問題。他想改變嗎?貓目祁想改變嗎?
「你的眼睛好噁心。」
聞言,那女孩沉默了。
「不噁心喔!」
她燦爛的笑了。
「奶奶說,紅色也有代表壞的時候。」
貓目祁別過對方的視線。
「诶?你哭了?怎麼了嗎?」
「不關你的事。」
女孩偏頭思考了頗久,那雙赤紅盛滿喜悅。
「那麼我就給你奶奶看看吧!因為媽媽說我的眼睛很漂亮!你奶奶一定也是這麼覺得的!」她興奮得一把拉起毫無防備的貓目,衝出了倉庫。
貓目祁來不及反應過來,但他覺得他的體溫回升了。
她的手很熱,就像她的雙眸一樣火紅紅的溫暖。
他突然好想哭,腦袋閃過體育課被排除在外的自己,以及…
笑得燦爛毫不在意的女孩。
-未完待續-
字數總共是 4998。
格式突然變了對吧突然有了字數了對吧!!!
那是因為!!我有!!Word了喔!!我終於有Word了喔!!
老實說已經好久沒有打到四千多字了,分了兩天打完,啊就是昨天和今天
好可怕對吧,我,多了很多的廢話
嘛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情啊所以、所以(怎樣#
不過不久前打完之後的那一瞬間!真的是差點要喜極而泣了!
畢竟已經好久沒碰DM了呢qwqq 也沒好好的、我也不知道怎樣才是好好的
但至少完整的打完了並沒有半途而廢喔,最後一次打完大概就是在趕文學獎的時候吧
不過到頭來也來不及了所以嗯
這邊想問一個問題喔!
就是覺得這樣子比較好嗎?有點空空的感覺?
因為換了樣式後,發現這樣的字體對於閱讀比較方便(?)然後我懶得在排版所以(ry
Word格式化成純文字後就是變得很空,即使我的Word上面打得多狹窄
我很憤怒的是每次複製在這裡我前面打的兩個空格都會消失(。
世界難過的,不知道這樣每個按花很多時間嗎qqq
Dead Master已經崩毀,表面上的崩毀
結果繞了一大圈才發現,我只是想寫他們的故事而已
所以重點就是從這裡開始了( • ̀ω•́ )!!!!!!呼呼哈哈呼呼哈哈( •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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