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ead Master 第二十二章 |
「我會開著這台卡車直奔藍空。」
南風轉弱,取而代之的是漸強的西風。
夏日的味道隨著笑聲的結束而轉淡,大樹的枝頭逐漸冷清。她最喜歡的夏天邁入尾聲,一片綠意盎然的亮麗美景黯淡了下來。
世界變得更沉穩,更安靜。
櫻木由依開著自家父親的卡車在道路上一路狂奔,她的嘴角上揚到頂端彷彿要把整張臉的模樣撕爛,她那顆狂野的心臟激烈跳動,配合著她無法停止的瘋狂思想。
今天是國中的開學日,櫻木由依,十三歲。
她點開車裡的音樂播放器,小時候常聽的歌流瀉而出。
「巧克力不思議,我是多麼的想念你。」
她跟著過時的歌手高歌,過了那麼多年,她還是一樣沒有唱對歌詞。
她從不好奇歌詞的內容,對她來說那首歌就是那段回憶,那些父母親一手編織出的美麗謊言,美麗到讓她的世界開始暈眩,沉浸在謊言裡,樂此不疲。
櫻木由依看清了,她在不久前清醒了。
她大笑,在高速行駛中享受人生的快感。她的臉扭曲在疾風中,她褐色的短髮被疾風吞噬,她的身影和這台卡車將會像一陣疾風,擦過人們的臉龐。
噢,那些人們絕對想不到,她剛剛幫這個世界斬除了惡鬼!
他們也絕對想不到,那些惡鬼是如何死去,在短短幾分鐘內受盡多少折磨。而對櫻木由依來說,他們所受的一切都遠遠不及十三年來的欺瞞。
有些事情就連時間也難以撫平,有些事情就會像水蛭一樣固執的黏著你到死!
如果不趕緊有人在水蛭上撒鹽的話,活著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吧?
櫻木由依現在就是如此喔。
「黑翼、大家,對不起來晚了,現在我就飛往藍天!飛往藍天!」
那台卡車開過他們曾經一同歡笑的市區。
開過那家貓目婆婆常去的烘焙店;開過那家西澤雙親離婚的餐廳;開過他們曾經一起奔跑過的街道。所有的一切就像疾風,他們的回憶就如同流星,一閃即逝。
櫻木由依的紅色眼睛沒有捕捉到,沒有捕捉到浮現的回憶和曾經的幸福點滴。
漂亮的赤紅色黯淡了,熊熊燃燒的火焰熄滅了。
她的時間在一瞬間放慢了速度,她的耳朵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接著是尖叫聲四起。
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聞到了婆婆家的味道,還有那盤總是準時出爐的烤餅乾。
時間頓時加速,劇烈的搖晃之後是瞬間的空白。
櫻木由依徒留下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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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是黑翼!貓!是黑翼!」
語畢,西澤奈惠用力將貓目推倒。貓目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因為突然的疼痛而叫出聲,他急忙關心眼前的西澤,卻像是被梅杜莎祖咒似的動彈不得。
山崎羽姬的長髮飄逸,黑色的羽翼若隱若現,白皙的皮膚上印有鮮紅色的手掌。她莞爾一笑。
她神態自若,步伐優雅,一步一步接近貓目。
貓目的心跳聲隨著黑翼的步伐有規律的跳動,就像是魔術師催眠,或許只要一不小心就會一睡不醒。他的手緊抓著西澤的裙襬,希望能傳遞給她些許的安穩,讓兩個人都能保持鎮定,不陷入黑翼狡詐的騙術裡。
「啊、沒錯喔!貓目君,我正是主宰者。」她甜甜一笑,強忍想要大笑的衝動,「就連你最喜歡的小、由、依也是主宰者喔!怎麼樣?很有趣吧?」
她對著戴著面具的小丑招手,對方順從地來到黑翼後方,慘白的面具毫無生氣。
西澤奈惠似乎想起什麼,欲言又止,表情甚是痛苦。
她好像早就料到他們會是主宰者,但是為什麼還是選擇加入這個奇怪的團體?貓目說的沒錯,她應該會跟隨多數,來確保安全和穩定,她不可能突然冒險。她最膽小了,不是嗎?她就連在大家面前發表意見都會躊躇不前,害怕說出來會被大家否定。就連小事都會害怕的她,更不可能冒險行事自取滅亡。
但是,為什麼?
她感覺答案就在附近,但四周卻是一片黑暗,她根本沒有半個道路可以選擇。
「西澤同學,妳怎麼了嗎?」
就如同先前一樣溫柔的聲音,有條不紊的清楚分明,她的每個音節就像春花綻放一樣絢麗,她的嗓音就跟她的模樣一樣動人。
但卻總是讓西澤奈惠感到畏懼。她最討厭這種做作的人了。
為什麼要擺出一副女生的樣子?好像在對個世界上宣告:「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生唷!」。為什麼她覺得山崎羽姬的每一個動作都令人如此恐懼?好像每一個動作都存在著威脅?充滿著諷刺?
是不是有些東西搞錯了呢?一定有什麼東西弄錯了,對吧?
吶、上帝啊,您肯定把我們彼此都放進了錯誤的世界,裝進了錯誤的回憶。現在洶湧而來的都是一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現在所身處的世界都是毫無現實可言的。
所以,上帝啊,告訴我們這只是一場夢。
然後我們只需要閉上眼睛,再睜開,就能結束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就真的會有奇蹟發生嗎?
足球碰撞的聲音在空間裡環繞,大家全都因為突然的聲響而繃緊神經。視線轉向會議室的門口。小姬寺會長狼狽地倒在地上,一旁的足球從她的側腹滾到少女的腳下。
不會有人相信的,那名踩著球的少女正是鹿井亞寺。在他旁邊的是牧野悠太,在牧野悠太後方的是瀨川。
牧野悠太大步走到小姬寺的身旁,接著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小姬寺的臉色蒼白,神情恍惚而且呆滯,她與牧野悠太四目相對,牧野悠太的瞳孔裡滿溢出來的是愛與寵溺。
但是小姬寺看到的卻只是一雙虎視眈眈的雙眼,像一雙飢腸轆轆的野狼所擁有的眼睛。她對他早就不存在任何信任了,打從他死後她就忘記他了。
難道主宰者是萬能的?就連死去的人也能將其復甦?還是說牧野悠太本身就是主宰者之一?主宰者又是什麼?為什麼我們竟然可以平靜地說出這三個字?
我們害怕的究竟是主宰者?還是死亡所帶來的恐懼?
「我好想妳,小姬寺大人。」
就像平常一樣,他的語調平靜,在這種情況下還真是不搭調。
他牽起小姬寺的手,然後深深的印上一吻。他抬起頭,漂亮的眼眸直盯著她水藍色的瞳孔。
小姬寺想要死亡,她是第一次渴望死亡。如果她再繼續活著的話,她還要接受多少不可理喻的事實?她還要看到多少不切實際的畫面?
她的世界只剩下她自己,她能看到的只有她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影。就算牧野悠太愛她愛的再深,想死的慾望也不會轉變。她已經受夠了。
牧野悠太見小姬寺沒有反應,拍拍她的頭後就離去。
他走近黑翼一群人,嘴角上揚,看似胸有成竹。
「櫻木同學怎麼不殺了貓目呢?剛剛你們不是在完主宰者遊戲嗎?」
他笑的諷刺,瞥了黑翼一眼,挑逗著彼此之間的不和諧。
黑翼微笑,一個回給紳士的社交笑容。
「貓目你啊,真的很沒用。」他走近貓目,一腳踩住貓目蓋於地面的手,「你根本不瞭解你的朋友們。你看看現在自己的慘況,很糟糕對吧?」他輕笑。
牧野悠太的腳在貓目的手上拼命的踩,加深力道扭轉貓目的皮肉。他禁不起疼痛叫出聲,一旁的西澤不敢輕舉妄動。
牧野悠太沒有繼續說話,讓鹿井和瀨川的小聲呢喃變得更加清楚。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這樣的話一直不斷重複,貓目的表情定格在那,他的腦袋真的一片混亂。
都是誰的錯的?都是誰害的?是我嗎?是貓目祁嗎?為什麼牧野悠太突然跑出來針對自己說話?為什麼鹿井和瀨川要一直碎念個不停?他的心變得好沉重,沉重的要沉入海底。沒有氧氣、沒有光芒,只有愈沉愈深就愈大的壓力。快喘不過起來,好難受。
貓目祁感覺體內的內臟和胃被攪爛似的疼痛,心臟就像是被人扭緊,苦悶的像是有一隻手正在喉嚨那裡徘徊。滾燙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雙頰,明明沒有什麼好哭的,但卻不受控制。他的理智正在崩壞,他的腦袋混亂不堪,就算閉上眼睛仍然能看見!
他還是能看見那個畫面,奶奶的身子上覆蓋著白布,殘不忍賭的車禍現場。大家都在耳語是一個少女開著卡車撞死了他的奶奶。據警方表示那名少女的家人都死在家中,而那名少女也因為與一台休旅車的車禍離開人世。
荒謬的是,據看見車禍現場的民眾表示:「我們看見那個少女有一雙紅色的眼睛!開過去的時候有紅色的東西在閃爍!」,然後在不久之後,傳來的是櫻木由依家人去世的消息。貓目祁第一個懷疑的便是他最信任的朋友櫻木由依。這種感覺很難受,但他除了她以外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為什麼偏偏就是她?為什麼偏偏就是她!
「不可能,她不可能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教會我快樂的就是她啊!」
貓目祁突然大吼,喉嚨的那隻手游移到心臟,它扭得更緊,痛得更深。
如果可以他想要就這麼一睡不醒,或許他該認真的去接受黑翼的催眠。淚水模糊視線,全身燥熱彷彿烈火燃燒,這又讓他想起報紙上刊登的新聞,那篇關於黑翼的死,火燒豪宅的新聞。
回憶就像骨牌,一個一個倒,一個一個攤開。貓目祁不得不去接受,他就算閉上眼睛也無法逃避眼前的畫面,無處可逃、無處可去,能做的只有面對眼前的一切。
當他張開眼睛,他看見櫻木由依戴著小丑的面具,站在他的斜前方。
他的眼裡只剩下她,他想要為奶奶報仇,他想要問她為什麼奪走他的奶奶?然後為什麼就連自己的生命也棄之不顧了?為什麼大家都走了只剩下他?為什麼只留他一個人活在世上?為什麼你們能那麼自私就把約定給棄之不顧?
我們明明約定好的……
「我們要同行,同行飛往藍空?」
他大笑,笑的合不攏嘴。 一旁的西澤被嚇到目瞪口呆,她不自覺的將自己移動到離貓目較遠的地方。
他站起來往櫻木由依那兒跑去,抓了衣領就是怒罵。但沒有人聽得懂,那只是貓目的情緒發洩。他只是對著櫻木由依亂吼,把他的鼻水和眼淚跟十七年的辛酸都撒在那慘白的面具上。他憤怒地伸出手,想要打掉櫻木由依的面具。
槍聲一響,子彈穿過他的手臂,從深黑的傷口流出血液,他卻毫無痛覺。
他全身無力,勉強讓自己站好,晃晃蕩蕩。眼前的面具晃晃蕩蕩、她的紅色雨鞋晃晃蕩蕩、她赤紅的雙眼晃晃蕩蕩、她的燦爛笑容晃晃蕩蕩。
搖搖晃晃,如果那麼一晃就能夢醒的話,那該多好。
「我們有什麼秘密是無法共有的嗎?」
他低垂著頭,淚水誇張地撲簌簌落下,貓目祁一直笑著。
櫻木由依就如同往常一樣,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即使貓目瘋了,回應他的也只有那張慘白的面具而已。
究竟是從什麼時後開始,一切都崩壞了?
「你們很討厭我嗎?討厭我可以說啊!我知道我很陰暗、很沒用、又非常噁心……,」他的身子晃晃蕩蕩,看在西澤的眼裡這簡直就是個噩夢,「可是你們突然就走了也太過分了啊!黑翼妳啊!是團裡最年長的!妳就這樣子離開了?」
「貓目同學,你冷靜一下,你瘋了。」
黑翼上前安撫,卻被貓目用身體突襲。她雖然靈巧的閃過了,卻受到不小驚嚇。
現在可以說是貓目祁的個人秀,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看他上演著沒有人明白的戲碼、唱著沒有人懂的悲歌、說著沒有人能瞭解的台詞。
他一直都是孤身一個人,直到他遇到了櫻木由依。
但讓他再次陷入孤獨的漩渦中的,也是櫻木由依。
無法憎恨也無法喜愛,最後反倒討厭起自己。
所以就說一切只是夢,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一切都是個玩笑話,別太認真,好嗎?
「怎麼可能好啊!藍空變成了一團散沙了啊!」
黑翼的微笑逐漸變得僵硬,牧野悠太的微笑黯淡了下來。
西澤奈惠放鬆一直緊繃的肌肉,櫻木由依仍然不動於衷。
「還有吵死了啊!足球和啊瀨你們吵死了!到底是誰的錯?不說出來誰會曉得啊!」他往鹿井和瀨川那頭怒吼,聲嘶力竭,「你們總是這樣!什麼都不說……」
他的語氣逐漸轉弱。
「……我只是想要大家再一起而已。」
- 未完待續 -
我不知道我在趕什麼火車wwwww
說真的結局已經跟我之前預定的完全不一樣了wwww
呼,結果貓目反而變成很重要的腳色,雖然他本來就是很重要的
但是他的戲份被我突然加了很多,因為我心情好(
其實他們都是我的小天使,我把他們的故事寫成這樣我很愧疚、真的
牧野根本就是來混的(並沒有#
不要跟牧野說喔(?